雁默:创业失败不是死路,而是活路
青年创业家茅侃侃自杀身亡的消息,这几天也传到了台湾,台媒与港媒都以“创业者的悲歌”形容此事件。坦白说,这位年轻人离世了,我才知道他,关于其短暂的生平,也只匆匆阅览了相关新闻一遍而已。自杀,通常与“失败”脱离不了关系,在我们的文化里,到底怎么看待失败的呢?由于自杀的议题涵盖很广,故而本文仅关注于“失败”这一面向。前阵子访问表弟,他小学毕业后就赴美求学,大学毕业后在硅谷工作了一段时间,30岁以后回台定居,仍在美商公司服务。表弟换了好几家公司,均是美国科技产品设计公司,他的主要工作是联系大陆制造厂,也就是典型“美国设计-中国制造”商业模式下的青年就业族。对于两岸青年与美国青年的差异,表弟提供了他的个人观察,简言之,他觉得大陆人与美国人比较像,台湾人反而与中美青年差异比较大。在这次难得的采访里,收获颇丰,在此我只取一项来说:美国人与大陆人倾向将失败视为成功的重要途径,台湾人则视失败为终结。在硅谷的创投圈里,“曾经创业失败”是一项被创投者重视的经历,因为美国人认为失败意谓着往成功之路更进一步。就像一部美国电影里说的,在美国,生病就医,你被视为痊愈者,在英国,生病就医,你就是被视为病人而已。若说美国精神里有什么值得我们中国人学习的,我想应是这种积极性的正面态度。大陆创投圈也是如此吗?我不确定,光听表弟的个人观察经验或许还不够周延,不过,台湾的创投者普遍不敢再投资创业失败者,则是肯定的。在书市中,琳琅满目的成功者故事,会造成大众一种错觉,认为成功没有想像中这么难,事实上,失败才是常态,但我们的文化似乎让大家下意识地回避了失败者的故事。我曾问过台湾某杂志编辑,为何不多出一些失败者的经验书籍呢?他回答得很干脆:1. 读者不爱阅读失败经验。2. 失败者不愿意受访。我们不愿直面失败,部分来自羞于承认失败的耻感。尽管“失败为成功之母”人人都听过,但你随便搜索一下这句话,罗列出来的却是“别傻了,失败不是成功之母,成功才是”,“现实世界中,失败的人只会一直失败”的醒目指控。说这些话的人,也不令人意外,就是那些靠钱滚钱过活的人。在一个现代的功利社会里,不见得会催生“失败为耻”的文化,美国就是显例,日本则为反例。曾有二战后的美国老兵形容,日本人在打仗的时候很勇悍,但投降后一个一个就像斗败的公鸡,出奇地温驯。与韩国一样,日本人重视“颜面”,失败是奇耻大辱,“苟活不如好死”的想法特别强烈,谈到解决之道,自杀也就成了选项之一。但不能不提的是,不会有一种社会,是将失败视为荣誉的,美国亦不例外。就医是为了痊愈,正面看失败,也是为了成功,因而重点在于我们的社会用什么样的眼光,看待失败。对台湾的创投者而言,失败的人,肯定有失败的“基因”,不值得信任,这或许是耻败文化的潜意识作祟。表弟认为大陆创投圈比较像美国创投圈,对创业失败者另眼相看,这样的看法,却在茅侃侃的相关新闻中,似乎又不尽然。茅侃侃在事业发生危机时,曾于媒体表示“在赚钱与梦想之间,我会选择赚钱”,文内也引其他创业者感同身受的说法:“资本是锦上添花的,不会雪中送炭,谁管你曾经如何?”资本到底会锦上添花,还是雪中送炭,创投者的决策必然与他的文化背景息息相关。若是处于极端重视数字的文化,雪中送炭往往是不合理的决策,但若是处于精神面较为积极的文化,雪中送炭未尝不是一种“低买高卖”的好赌盘。Canice Wu指出,失败对孕育创新很重要,硅谷的文化不是失败了一次就不再尝试,而是不断地尝试,重点是如何创建生态体系,以及有一个鼓励新创团队的文化及环境。如此正面肯定“文化”在科技产业领域的重要性,一直是西方的强项。“文化”在商业领域的含义,并不仅止于产品外观的美感,营造在地文化特色的行销手段等等外在的表征而已,也包含了精神面上的积极进取,与不畏挑战。虽然资本主义的起源尚有争议,但不可否认的是,工作者既然是人,其心理状态当然是成败的关键因素,那么文化在个人的工作心态上就占了重要的地位。美国的对冲基金公司里,常设有心理医师,以确保对冲基金经理人的心理状态保持正面积极,就是“管理人心”的例子。“鼓励失败”这概念的真实意义,其实是“鼓励尝试”。要鼓励创业者创新的第一心法,就是消除创业者对“失败”的恐惧感。怕失败,就不敢尝试,此乃创新最大的阻碍,将失败也纳入管理,其实也是因应竞争激烈的全球商业环境。